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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魚的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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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知道你在哭

或許你選擇去躲著

又或者是微微笑著

我真的都看見了

容智恒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項美景手上的活才忙完一半。

她接下蒙江雨要辦的恢覆單身的小派對,而蒙江雨已經從紫園搬去禦華山住,所以派對的地點得反覆斟酌才能選定。她這兩天做事時不太能集中精力,光是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圖片也能發很長時間的呆,手機鈴聲忽然想起來,還把她驚了一驚。

看到來電顯示,她有些頭疼的瞇了瞇眼,深深吸了口氣,又全部呼出來,努力提起精神劃開屏幕,“餵”了一聲。

關於怎麽稱呼容智恒這個問題,三天過去,她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語氣和代名詞。他說要她試著了解他,她在渾渾噩噩中答應了好,這雖然走的不是一般男女關系開始的開場白,但其中的意思無疑是相同的。等冷靜下來,她十分懊悔的覺得自己那個‘好’字說的很不顧後果。顯然他是認真的,而她已經不能不擺出同樣認真的姿態去對待他的認真。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容智恒性格沈穩且做人低調,絕對不會像尋常的紈絝公子哥那樣,一上來就當眾猛給她丟青眼,更別提會有什麽親密的舉止。到了年底,她工作忙,他比她更忙,以至於那晚他送她回去之後兩人連一個照面都沒再打過。他倒是每天給她打通電話,她不是在加班就是在趕去活動的路上,而他不是剛結束飯局就是忙著下一場應酬。如此一來,連通話的時間都不太長,內容也都有種生硬的清冷,到底還是不夠熟悉彼此,要將濃情蜜意的話說出口好像比登天還難。

項美景以為容智恒要說他今晚有什麽活動需要參加,結果他今晚得空,告訴她:“晚上一起吃飯。”

她如實向他坦白:“計劃書還沒做完。”

他說:“不急,現在四點半,我們七點出發。”

他做了退步,她不好再矯情的推辭,便答應好。

起身給自己泡了杯熱茶喝下,她努力集中起精神將計劃書做完。

一場小雪過後天氣一直處在低迷不見陽光的狀態下,夜色沈的快,時間也不經用。

項美景在大廈後門等容智恒。他的車到得早,人卻還沒下來,她一直在臺階上站著。

容智恒出來時見項美景被圍巾圈住大半的臉凍得有些發紅,示意她從司機已經打開的車門那方上車,自己則轉到另一邊上車。

車裏果然暖和許多,項美景飛快地吸了兩口氣,想將身體裏的冷氣都換出去。

容智恒告訴她:“下次先上車。”

她低聲說好,也不好意思擡眼正視他。

他並不怎麽急著與她說話,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之後問那頭的人:“接到沒有?”

項美景聽不清容智恒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但猜想今晚這頓飯大概不止她和容智恒兩人。她心中有些放松,慢慢將視線挪去窗外。

容智恒與人通話的時間很短,確認接到了人並已經在去慧公館的路上就沒再費唇舌。他本以為項美景會問是與什麽人吃飯,但見她一副心思都放在窗外,便沒主動提,而是問她:“Fiona想在哪裏開Party?”

項美景聽到容智恒是與自己說話,於是扭頭看他,回答道:“酒店她覺得沒新意,室外又冷,雖然貂皮大衣穿著好看可行動不方便,所以到現在也沒有完全合心意的,沒準最後是找條大船在江上飄。”

他讚同她最後胡亂說的主意,點頭表示:“也不用太大的船,她預備邀請多少人?”

她說:“一百來人。”又說:“我看了大概的名單,幾乎都是年輕男女,與她這個Party的立意挺不相符的。”

他笑道:“她不過想借個機會攏些人玩一玩罷了。”

項美景也覺得是如此。像蒙江雨這樣的老牌名媛,就算上了年紀,總還是會取得比她年紀再大些的成功人士的青睞。辦這樣一個所謂恢覆單身的Praty,目的根本不是吸引人,而是向世界大聲宣告,她蒙江雨又給了眾生一個親近追求她的機會。她也肯定會有新的男朋友,說不定是新老公,但誰都說不好會持續多久。這樣反覆在愛情中掙紮的姿態讓項美景產生連篇臆想,或許就是因為嫁的不是自己愛的那個人,所以對蒙江雨而言,結一次婚與離六次婚的概念相同,都只是無所謂的產物。

她近來總有走神的壞習慣,這樣一歪想也不曉得是不是將容智恒幹晾在一旁很久,連忙找出合適的話,趕著說:“這是公司明年的第一個活,我很長時間沒單獨負責過活動,只怕這頭炮會打不響。”

他卻是一本正經的提出意見給她:“可以用兩條船,賓客在一條船上,另一條船裝扮成游河那種的花船,在最後的時候點亮,現在不讓隨便放煙花,這肯定會是很大的驚喜。”

她沒想到他能提出這麽有建設性的意見,驚訝的看著他。

他看穿她心中所想,微微挑眉,笑問她:“我說的這些不好嗎?”

她連忙點頭,說:“是很好,特別好。”

他心情不錯,又問她:“是不是打算重新認識我?”

她怔了一下,略有些尷尬的說:“您就是您啊,還要重新認識什麽。”

他聲音微微往上一揚,並不是不高興,而是帶著些個人趣味的說:“我都是‘您’了,還不需要重新認識?”

他這樣揪著字眼問話,她一時不好怎麽回應他,頓了片刻,又頓了片刻,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結果意外的將她的話堵住,自然沒法保持住剛才的好心情。但轉而又想起從一開始因為身份有別,她對他的態度就是畢恭畢敬的,要在短時間內有所改變一個人長達一年半形成的習慣的確不能操之過急。想明白這一點後,他的心情慢慢好起來,自己接著問:“平常下班了會去哪裏?”

她這回很快告訴他:“重新上班之後這段時間都不怎麽閑,一有空就想好好休息。”話說出口又覺得似乎暗含了不想搭理他的意思,於是補充道:“不過以前的工作狀態差不多也是這樣,手頭上的事還沒忙完,另一個項目就得開始著手準備。有時候做夢也在忙,起床之後要想很久才能分得清哪些事是真的做了,哪些事是出現在夢境裏的,只有每年Orchid組織出國度假的時候才會特別的放松,有幾次差點都不想繼續幹下去了。”

他表示:“我以為你是因為喜歡這份工作才在寶雅。”

她一雙相互疊加放在腿上的手並不太自然的交換了上下的位置,一邊思考,一邊解釋說:“也不是不喜歡,但我覺得其實很少能有人幹自己喜歡的工作,就算一開始喜歡,慢慢也會覺得沒意思,因為人都是貪圖新鮮的。我想大多數的人都是抱著一種做生不如做熟的想法,然後今天重覆著昨天的內容,畢竟現在找份薪水可觀又不用犧牲自我的工作並不那麽容易。”

他低眉輕輕一笑。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笑,便問:“我的想法很奇怪嗎?”

他搖頭,重新擡眼看著她,慢慢說:“我還一直認為公關的工作會比別的工作有意思,花樣多些。”

她註意自己的措詞,大膽說:“那是因為你出現的時候都是最好的部分,前半段和後半段那些雜七雜八的事都看不到,更加不會明白做這一行的人得練就怎樣忍氣吞聲的本事才能把‘混得不錯’這四個字冠在頭上。”

他輕松的聳肩,笑著說:“我知道一些,但具體的就沒有機會去了解或是體會。”又故作嚴肅的問她:“你會覺得我是個要求很多的人嗎?”

她頭一回見他臉上的表情轉變的如此快,也就放松的搖頭。

他卻故意承認說:“事實上我是個要求很多的人。他們當著我的面不敢說,背後經常說我不通人情,有兩次還被我聽到了。”

她覺得現實情況應該是他說的那樣,但還是憋住笑,說:“在工作上要求多是一種對自己和對別人負責任的表現。”

他問:“你是在誇獎我嗎?”

在她答應真心去了解他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談話。處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雖然前排坐著的司機好像個木頭人似得只關註路面的情況,但畢竟多出了一雙耳朵,而他從頭到尾的表現都超出了她對他之前的所有認知,她真的覺得有些難為情,特別是他一直看著她,她卻只敢偶爾與他對視兩秒。

她飛快的“嗯”了一聲,又牽出一大群人來做墊背:“公司的同事經常把你掛在嘴邊誇。”

他輕輕笑了兩聲,十分清楚其中緣由的問道:“是誇我身家豐厚還是背景雄厚?”

她一時沒註意,脫口而出:“誇你色香味俱全,都恨不得把你一口吃掉。”

他很驚訝她這一時的口快,但顯然很高興她能在他面前說這樣不經過大腦仔細思考而脫口的話。他發現她一張臉漲得緋紅,開懷笑道:“我一直把自己裝在透明的保險櫃裏,她們只能看看。”

魚的淚(2)

(2)

項美景覺得與容智恒交流的過程說起來也不是太難,但尷尬與難為情常伴左右卻是不容置疑的,她以為他是這樣的人,他卻是那樣的人,而他以為她會那樣想,其實她想的又是這樣,可如果片面的用‘雞同鴨講’來判定又顯得太武斷,所以這一路去到酒店,其中的感覺十分覆雜且帶著些新奇感。

最後她終於問到是和誰一起吃飯。

他們已經走進慧公館,領班的經理在前面帶路,光亮而溫和的燈照在容智恒微微側過來的臉上。他還是不打算告訴她,說:“馬上就知道了。”

她心中忽的一緊,只怕領班經理一雙手推開門,房中的人會是自己還沒完全準備好面對的方洵儉,連腳步都不由得放慢了。

容智恒察覺她的遲疑,回身對她說:“不用害怕,是你很想見到的人。”

她蹙了蹙眉,又跟上他的腳步。

結果經理打開包間房門,原本坐在翠綠色印花單人沙發上的秦心妍很快站起來,正面對著走進房來的容智恒和項美景。

項美景一下子怔住,等滿臉帶笑的秦心妍走到她跟前,一副興高采烈的姿態抱住她,喚了她一聲“Theresa”後她才懵懵懂懂緩過神來。

她先是騰出手來抱住秦心妍的後背,感覺到秦心妍的體溫,然後斜斜擡眼看向一旁站著的容智恒。

容智恒今晚的心情一直很好,抿嘴輕笑了一下,說起:“是不是可以入席了?”

關於秦心妍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裏,合理的解釋是她有一陣沒見過項美景,心中很是想念,正好應邀去首爾參加一個朋友女兒的婚禮,所以臨時決定到上海中轉,並且這麽湊巧的與容智恒保持著聯系,然後才有這一場讓項美景感到驚訝的驚喜。

項美景當然不會故意去拆穿這聽起來漏洞百出的解釋。一來這擺明是因為她那天傷心流淚被容智恒撞見時撒的謊而引起的後果,他能將秦心妍請來上海,固然是他有這個實力才行,但也得他願意花時間和精力。她心中認為這不一定就是他愛她的表現,畢竟到了這個年紀的男人,又有傲人的出身家世,不可能像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那樣分分鐘能被愛情沖昏頭腦,可也足夠說明他對她的態度是認真且在乎的,她就算不愛他,沒辦法立馬沖上去給他一個熱吻,心中卻還是很受感動的。二來她們母女的確見到了面,即便這種見面的感覺因為有容智恒在而有種莫名其妙的現世感,秦心妍奉承客套的話也多過於肺腑之言,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好的。

秦心妍要在上海住一晚,項美景主動說想陪住酒店。

項美景與容智恒雖然沒有提及相互的關系,但秦心妍已經認定兩人是很親密的,所以一直在說不要耽誤兩人的時間。

項美景沒往秦心妍認為的那方面想,就一直在說不耽誤。

容智恒倒是明白人,將秦心妍與項美景都送上去機場接秦心妍的那輛車,並表示今晚是母女相聚夜,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是時候退場了。

項美景後來才明白秦心妍是什麽樣的想法,還是因為到夏樾酒店辦好入住手續,秦心妍在電梯裏問她現在住哪兒的時候,忽然頓悟過來的。

她沒想過在秦心妍面前掩飾,有些尷尬的坦白說:“沒到你想的那樣。我們還只是在相互了解的階段。”

秦心妍不太信,嘴快的說道:“他來找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是在一起的。”

她搖頭,又覺得不對勁,反問:“不是林啟湘找到你的嗎?”

秦心妍很快點頭,改口說:“是林啟湘,但是後來他也出現了啊,我看他挺熱心的,就以為你們在一起。”她邊說邊註意項美景的臉色,認定項美景沒有起疑,又說:“好幾次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都想問問,又怕你會覺得我煩人,要幹涉你交男朋友的事。”

這後半截的話說起來很有母親擔憂兒女感情路問題的味道,項美景心中一暖,挽住秦心妍的胳膊,有些撒嬌的說:“你幫我把把關才好呢。”

秦心妍笑著點頭答應:“那好啊。”

母女兩還是頭一回長時間的共處一室,因為起了個好頭,所以聊天說話也比之前要放得開些。

項美景覺得這大概就是時間長短和距離遠近的作用,當然也不能排除別的因素,好比秦心妍對容智恒的格外喜愛。準備洗澡前,她坐在浴缸邊給容智恒發了條信息表示感謝。

想當然容智恒不會是那種整日把手機揣在手上上網玩游戲的男人,所以她沒有傻乎乎盯著手機屏幕等回信,而是將手機放到一旁,然後起身對著墻面的大鏡子將頭發紮起來以免洗澡時弄濕。鏡面上方有一橫道亮黃色的燈,她將頭發紮好,很快就發現一對耳釘只有左耳的還在,右耳上的已經不見了。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右耳,在觸感上確認丟失之後,立馬打開門,轉去房間裏找。

秦心妍正在與張振河打電話,見她急匆匆沖出來翻衣服和包,於是捂住手機,問怎麽了。

她說耳釘掉了,然後將房中的燈都打開,沿著自己進房後的足跡一點一點找。

秦心妍結束與張振河的通話,也幫忙找。

兩人差不多把地毯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

她懷疑是掉在外面,於是將樓道和電梯,包括酒店大堂都找了一遍,可沒找到。冷靜下來思考,她離開辦公室前系圍巾那會兒還在,就是說只有容智恒的車、慧公館的包房以及剛才送她們來酒店的車可能找得到耳釘。她先給慧公館打了電話,那邊的包房早已經整理過,並沒有發現有貴重物品遺漏,然後再聯系剛才的司機,也是無果,最後只剩下容智恒的車。

剛才表示感謝的短信,容智恒還沒回,她不確定這一個電話打過去會不會打擾他,所以拿著手機窩在沙發上發呆。

秦心妍見她緊緊張張的,往沙發棱上一坐,伸手摸上她的左耳垂想要看看是顆什麽樣的耳釘。

她本能的躲了一下,但馬上又覺得不好,於是幹脆自己擡手將耳釘取下來給秦心妍看,並解釋說:“前年生日時送給自己的禮物,沒想到就這樣弄丟了一半。”

秦心妍對珠寶首飾很在行,看了兩眼就斷定是好貨,笑著將耳釘還到她手心,說:“這麽好的生日禮物,丟了一半的確很可惜。”

她心裏不舒服,可也不好因為丟了一顆耳釘就將低落的情緒毫不顧忌的擺在秦心妍面前。她勉強笑了一下,將孤零零一只耳釘放到包裏內側的口袋。

容智恒回電過來,是十分鐘後的事。

項美景整個人泡在浴缸裏,重重疊疊的白色泡沫浮在溫熱的水面,她縮在其中,只留下大半個腦袋在外面。手臂觸到浴缸邊,滑溜溜的,擡手去拿手機,差點把手機送到水裏,等穩妥妥按下接聽鍵,鈴聲已經響完了。

她看到來電顯示是容智恒,立馬從浴缸中坐起來一些,又將手背和手臂上的泡沫擦幹凈,清了清嗓子,準備給他回電。剛翻到最近通話,屏幕上沿提示有新信息,她轉去信息功能,看到新信息是容智恒發來的。

問她‘休息了?’

她拼出‘還沒’兩個字,但瞥見手機時間顯示十一點二十之後又將這兩字刪去,打算就按著他的猜想以不回信來做出‘已經休息了’的回應。

可他沒就此打止,很快再發來另一條信息向她解釋剛才在與容淮德通越洋電話,時間比較長,內容也很多,沒有註意手機,也就沒看到她發的信息。他還說對於她表達的謝意,他收下了,並祝她好夢。

面對他從文字上表現出來的坦誠,她心中感到愧疚,卻也不好再在這個時候冒出來說自己其實沒休息,所以最終都沒回應他,打算明天一早再說。

或許是有惦念的事,雖然也不是大事,可她一整晚沒怎麽睡好。前一刻想著肯定是要告訴容智恒自己的耳釘可能掉在他車上了,請他讓司機找一找,後一刻又考慮到萬一耳釘找不到,反倒惹上了暗示他送自己禮物的嫌疑,最後還是覺得可以等下次坐容智恒的車時親自找。想來那車沒載過什麽女人,不太可能會被別人撿了去,也不太可能過了幾天,耳釘就變成一串鉆石項鏈。想到這一點,她腦子裏冒出容智恒說的那句‘把自己裝在透明的保險櫃裏’的話,然後一句話往上連著另一句話,好多句話串起來在她腦子裏蹦來蹦去,把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都激得沒法安睡。

第二天一早司機來接秦心妍去機場,她給容智恒回電說自己昨晚已經休息了,今早才看到信息。

容智恒出乎意料的問她與秦心妍聊了些什麽,但似乎也察覺到這樣的問話過於隱私,便改口問聊得開不開心。

其實她與秦心妍聊天的內容十分局限,因為彼此都有默契的不去觸碰從前,所以基本圍繞目前的生活狀況,沒有太多別的突破。她自然要將最高興的一面表現給容智恒,便說聊得很開心。

接受了容智恒實用的意見,項美景花了一上午對計劃書做了必要的改動,中午打電話給蒙江雨約時間定方案。

蒙江雨大概是在逛街,說要到下午四點才回去,讓她四點多直接去禦華山,並邀請她在家裏進晚餐。

早上她給容智恒打電話時知道他晚上要與葉家人吃飯,就是說她晚上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她一直將蒙江雨當成偶像,偶像邀請共進晚餐,她當即答應。

項美景四點從公司出發,四點半到禦華山,下車正巧遇到剛剛大采購回來的蒙江雨和林啟湘。

這兩人是表姑侄關系,一起出現十分尋常,所以項美景一點都不奇怪,也一點都不尷尬,十分乖巧的上前幫蒙江雨拎大大小小的包裝袋。

蒙江雨見項美景表現這樣大方,笑著睨了林啟湘一眼,然後對項美景說:“我還擔心你看到阿啟在會不高興,至少也得翻個白眼,原來外面那些人說你們把‘退一步做回朋友’演繹的很好這事果然是真的。”

項美景笑著回應:“我們只差在大庭廣眾之下共舞一曲來證明我們是相親相愛的好朋友了。”

蒙江雨為人處事都放得開,趁著林啟湘鎖車門的空檔低聲與項美景笑說:“我個人感覺他現在已經回歸正常,如果你對他還有感情,不妨重新試試。”

項美景略有些尷尬的停頓了片刻,倒不是她戴有色眼鏡看林啟湘,只是她與林啟湘從頭到尾都不是那種關系,更沒可能重新試試。她不想蒙江雨誤會她在這個事情上有偏見,於是委婉的表示:“我有一位在接觸中的朋友。”

蒙江雨聽她說的這麽晦澀,揚眉一笑,卻也懂得不對他人還不想公開的隱私刨根問底,她故意嘆聲說:“阿啟沒福氣。”

走在後面的林啟湘將這句話聽到耳裏,追問:“有兩位美女陪我吃晚餐,我怎麽就沒福氣了?”

蒙江雨笑著糾正他:“我還邀請了我的鄰居,所以平均下來,是一位美女陪你。”

林啟湘先是蹙眉,而後不信說:“你的鄰居是這個圈子裏公認的最忙碌的人之一,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恨不得都撲在工作上,一般的聚會只肯露個面就閃人,怎麽可能騰得出一個晚上的時間給你?”

蒙江雨得意的說道:“這房子能這麽快買下來他幫了很大的忙,這頓飯是肯定要請的。而且我前幾天就約了他,本來是想叫Sisley一起,但她有事去澳門了。正好今晚你們在,不然還像是我要挑逗未婚男青年呢。”

林啟湘笑說:“你把傭人都帶過來了,四五雙眼睛盯著你們,想挑逗也沒機會啊。”

項美景在兩人來來回回的言語中猜到了蒙江雨的鄰居是誰,但她還是試著一問:“鄰居是?”

林啟湘回答她:“方洵儉。”

魚的淚(3)

(3)

項美景花了半個小時將宴會流程以及期間的小活動和餐點等問題對蒙江雨進行了講解。蒙江雨對活動的方案十分滿意,基本沒做任何修改,她尤其喜歡選用備用船充當煙花亮點的構思,還說最先啟亮的燈最好能拼出一個心形。

林啟湘趁機向蒙江雨誇獎項美景:“你面前站著的可是寶雅頂級的公關經理,我認為你以後可以多介紹些高層次但又不會太辛苦的項目給她,當然,對方一定不能是很挑剔的那種客人。”

蒙江雨更正林啟湘的說法:“Theresa是搶手貨,我和Orchid爭取了好長時間才把她拉過來辦這個Praty。現在是她選客戶,不是客戶選她。”

項美景笑稱這樣的誇獎受之有愧,起身說要去幫廚。

蒙江雨拉住她:“我親自去廚房監工,免得他們把鮑魚煮老了。”

林啟湘也說:“你今晚是客人,哪有客人往廚房跑的道理。”然後從水果盤裏拿了透紅的蓮霧給她:“安安心心坐著吃點水果。”

她聽話的坐回原位,接過林啟湘送來的蓮霧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這水果沒什麽太特別的味道,但水分很足,一口咬下去頓時感覺喉嚨眼清爽了許多。

蒙江雨已經轉身走去廚房,林啟湘見項美景坐姿端正得像是六七十年代法國片裏的大淑女,不禁提醒她:“是不是最近的工作太辛苦了?怎麽好像很累?很拘束?”

她被他這樣評價,便也察覺自己的狀態似乎有些繃得太緊了,或者說自己越來越像是一只烏龜,隨時都準備好了把整個人縮進殼中,可事實上她的這層殼並不怎麽堅硬,而且還有洞,如果一大盆滾燙的熱水倒下來,簡直可以連人帶殼給黃燜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明白這樣的狀態需要改變,所以她最終才會決定安心留下來與蒙江雨、林啟湘,還有方洵儉共進晚餐。因為這一天總會要到來,即便她沒有想過正式踏進容家的大門,但與容智恒交往,就註定少不了以特別的身份與方洵儉碰面的場合。何況她希望的就是這樣,他會因此而完全放下她,再也不回頭的將一切投進那個一定要達到的目標,他甚至可能在心裏恨她這樣狠,但那都是她甘願承受的後話了。

項美景拿著蓮霧發呆沒聽到包裏的手機在響,林啟湘有些擔心的推了她胳膊,提醒說:“接電話。”

她抽回神,從包裏把手機找出來。

是容智恒的來電,她下意識起身走去窗邊才接聽。

不到六點的光景,天色已不太亮,長街短巷的華燈初上,無聲的喧囂仿佛漸漸想起在耳邊。透過幹凈清晰的玻璃望外面的世界,有種模糊不清的朦朧感,讓人無端端產生一絲迷幻的暈眩。

她先聽到自己輕細的聲音“餵”了一句,然後聽到容智恒問她:“在哪裏?”

她說:“Fiona家。”

他又問:“在討論Praty的方案?什麽時候結束?我現在過去接你。”

她反問:“你晚上不是約了葉家人嗎?”

他告訴她:“葉至謙臨時有事出國,約會取消了。”然後問:“你那邊還沒結束嗎?”

她如實說:“她留我吃晚飯。”

容智恒雖然不喜歡碰釘子,但既然項美景有約在先,而且對方還是蒙江雨,他也不至於霸道到非要她中途離場來陪他吃晚餐。

項美景覺得容智恒在這個問題上比她想象中的要善解人意一些,所以一通電話很快結束,她回到沙發上坐著,繼續拿起剛才沒吃完的蓮霧又咬了一口。

林啟湘一直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先開口解釋些什麽。

她被他盯得頓時失去了吃東西的興趣,擡起的手耷拉在腿上。考慮了片刻,她對他說:“這件事我沒在第一時間告訴你,一是因為不好開口,二是因為的確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需要時間整理心情。”

他理解的點頭,環顧了四周一圈,不見蒙江雨過來,也沒有傭人在亂晃,他低聲說:“那時我們剛認識,你不告訴我是正常的,後來也沒有必要專門再去提起。”

她一下子懵了,發怔看著他。

他誤以為她是覺得尷尬,又接著說:“我並不有意去翻看的,你那晚喝多了,把書架上的書都碰掉在地上,我去整理的時候無意看到的。我當時的確很震驚,但馬上又想明白這其實不是什麽最壞的事,而且已經過去三年多了,無論造成過什麽傷害都應該被淡忘。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過去,我們是朋友,你可以完全放心,我絕不會和任何人說。”

直到他完全說完這些話,她才恍然明白過來他發現了她的什麽秘密,她一直獨自貼心藏匿的過去竟然在一個如此巧合的機緣下被人發現了?她在不知不覺間屏住呼吸,強烈跳動的心臟飽含著滿滿的不安。

他見她表情凝重,猜到她是在擔憂,便又強調表示:“我不可能憑兩張紙就猜出那人是誰,也不會去挖你的過去,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也千萬不要因此有壓力。”

突逢這樣的事,她沒辦法因為他的保證就一下子松懈下來,整個人依舊有些緊張與難堪,也不再正視他。

他只好故作無奈的說:“要不是因為弄不清那兩張紙原本是夾在哪本書裏的,我肯定是看完就自動刪除這段記憶,也不用在你面前重提舊事。可我怕你發現那兩張紙不在原處,更會胡思亂想,所以才主動向你坦白的。”帶著些示軟的口氣解釋完自己的心情,他又想起來什麽,轉移話題的問她:“那你剛才是想和我說什麽?”

她漸漸從震驚中控制住自己劇烈起伏的情緒。她明白在林啟湘看來,那兩張紙所能證明的事已經成為過去,事實上那也的確是過去了的痕跡。她不應該表現的如此不安與緊張,她需要舒緩,舒緩到也如同林啟湘所認為的那樣,將這一筆輕輕的帶過。

她咬了咬牙,重新擡眼看著林啟湘,正要開口提容智恒,廳外的門鈴響了。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傭人很快去開門,蒙江雨也從廚房走過來,前腳剛對林啟湘和項美景說:“來的挺早。”後腳就擺正好姿態迎接已經踏進屋裏的方洵儉,並含笑道:“今晚的主角到了。”

方洵儉猜到今晚這頓飯不可能是自己和蒙江雨兩人吃。雖然蒙江雨在短時間內買下這套房子的確是他幫了忙,但他們非親非故,關系也沒有好到能單獨共進晚餐,所以徐希黎不在,最合適的人選就是林啟湘。可項美景出現在這裏算是什麽情況?他不懂,也盡量不表現出詫異,禮貌的掃了項美景和林啟湘一眼,還是將笑容留給蒙江雨:“Fiona你太客氣了。”

蒙江雨領著方洵儉往客廳走。

項美景三步並做兩步走去林啟湘那邊,將對面整條沙發留給方洵儉和蒙江雨。

幾人相互打了招呼,蒙江雨就開玩笑說起:“我估摸著你們年輕人對我這種資深美女不太感冒,所以特意把Theresa留下來,好達到秀色可餐的目的。”

蒙江雨這話是看著方洵儉說的,所以他不能像林啟湘那樣只是單純笑一笑,而必須要作出回應。他象征性的看了項美景一眼,然後對蒙江雨說:“招待這麽周道,我怕以後天天都想來蹭吃。”

林啟湘與方洵儉彼此熟悉,便接話笑說:“她倒是願意天天帶著你吃喝玩樂,只怕你這個大忙人擠不出一段悠閑時光來。”

方洵儉將目光挪去林啟湘身上,簡單說:“年底事情多。”

林啟湘搖頭:“你每天的事情都多,肯定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吧?”

蒙江雨見兩人要把話題扯到工作上,連忙打斷:“這兒還坐著兩位女士呢,聊些輕松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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